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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們整個成長的過程裡,誰,教過我們怎麼去面對痛苦、挫折、失敗?

它不在我們的家庭教育裡,它不在小學、中學、大學的教科書或課程裡,

它更不在我們的大眾傳播裡。

家庭教育、學校教育、社會教育只教我們如何去追求卓越...

即使是失敗,目的也只是要你絕地反攻,再度追求出人頭地... 

   (跌倒 — 寄K)



我們拼命地學習如何成功衝刺一百米,但是沒有人教過我們:

可你跌倒時,怎麼跌得有尊嚴;你的膝蓋破的血肉模糊時,怎麼清洗傷口

、怎麼包紮;你痛的無法忍受時,用什麼樣的表情去面對別人;

你一頭栽下時,怎麼治療內心淌血的創傷,怎麼獲得心靈深層的平靜,

心像玻璃一樣碎了一地時,怎麼收拾?

誰教過我們,在跌倒時,怎樣的勇敢才真正有用?怎樣的智慧才能度過?

跌倒,怎樣可以變成行遠的力量?失敗,為什麼往往是人生的修行?

何以跌倒過人,更深刻、更真誠?    (跌倒 — 寄K)



修行的路總是孤獨的,因為智慧必然來自於孤獨。    (跌倒 — 寄K)



可是這個家,會怎樣呢?人,一個一個走掉,通常走得很遠、很久,

在很長的歲月裡,只有一年一度,屋裡頭的燈光特別燦亮,人聲特別喧嘩,

進出雜沓數日,然後又歸於沈寂。

留在裡面沒走的人,體態漸孱弱,步履漸蹣跚,屋內越來越靜,

聽的見牆上時鐘滴答的聲音。    (寒色)



渴望安定時,很多人進入一個家;渴望自由時,很多人又逃離一個家...

一有兒女,家,就是兒女住的地方。

天還沒亮就起來做早點,把熱騰騰的豆漿放上餐桌,

一定要親眼看著他喝下才安心。

...週末,你騎機車去市場,把兩個女兒貼在身後 ,

一個小的夾在前面兩腿之間,雖然擠,

但是女兒的體溫和迎風的笑聲甜蜜可愛。     (寒色)



兩本存摺...一個存摺裡,數字一直在增加,另一個存摺裡,

數字一直在減少。...你在那一本存摺所賺取的每一分「金錢」的累積,

都是用這一本存摺裡的每一寸「時間」去換來的。

...「金錢」和「時間」兩種「幣值」是不流通、不兌換、不對等的貨幣

 一旦用出,

你不能用那本存摺裡的「金錢」回頭來換取已經支付出去的「時間」

...我在「金錢」上越來越慷慨,在時間上越來越吝嗇。

「金錢」可以給過路的陌生人,「時間」卻只給溫暖心愛的人。

    (兩本存摺)   



在阿富汗,在巴勒斯坦、安哥拉、蘇丹、中亞、緬甸......

在這些憂傷的大地裡,還埋著成千上萬的地雷。中國、美國、俄羅斯、

印度......還生產著地雷,兩億多枚地雷等著客戶下訂單。

埋下一個地雷,只要三到二十五美元,速度極快;要掃除一枚地雷,

得花三百至一千美元......意思是說,

要掃除阿富汗五分之一國土的地雷,需要的時間是四千三百年。

    (四千三百年)



為什麼不掃雷呢?對不起,沒錢。

打仗的時候,

領袖們以國家安全和民族主權的崇高理由把軍購費膨脹到極致,

仗打完了,

屍體還可以收拾乾淨,但是中了毒的大地無法復原:

掃雷需要成千上萬億的美金,而嬰兒,連奶粉前都不夠阿。 

   (阿拉伯芥)



孩子小時,我再他們臥房的門沿上掛上一個一米半高的木板量尺。

每一年孩子的生日讓他們站在門沿背對著尺,把他們的高度用小刀刻下。

於是刻度一節一節高升,時間也就一節一節在走。

南美洲有一家人,夫妻倆家五個孩子,

每一年的同一天一家七口一人拍一張大頭照,三十年不曾間斷。

三十年中,紅顏夫妻變成老夫老媼,可愛純真的嬰兒變成心事重重的中年人。

......所以跨年的狂歡、聚集、倒數,恐怕也是一種時間的集體儀式吧?

都市裡的人,燈火太亮,已經不再習慣看星星的移動和潮汐的漲落,

他們只能抓住一個日期,在那一個晚上,用美酒、音樂和煙火,

藉著人群的吆喝彼此壯膽,在那看不見的門沿量尺上,

刻下一刀。    (時間)



一個為紅十字工作的歐洲人到了非洲某國,每天起床還是維持運動習慣:

慢跑。他一面跑,一面發現,一個當地人跑過來,跟著他跑,

十分關切地問他:「出了什麼事?」

歐洲人邊喘息邊說:「沒出事。」

非洲人萬分驚訝的說:「沒出事?沒出事為什麼要跑?」

這個歐洲人當場了,他要怎麼解釋?

因為他總是坐在開著冷氣或暖氣的辦公室裡頭一個開著的電腦前面,

他的皮膚很少被陽光照到,他的手很嫩、肩膀很僵硬、腰很酸,

因為沒有身體的勞動,因此他必須依靠「跑步」來牽制他的肌肉運動?

他是不是要進一步解釋,歐洲人和非洲人,

因為都市化的程度不同,所以生活形態不同......    (慢看)



他老了,所以背佝僂了,理所當然。牙不能咬了,理所當然。

腳不能走了,理所當然。突然之間不再說話了,理所當然。

你們從他身邊走過,陪他吃一頓飯,扶著他坐下,

跟他說「再見」的每一次當下,曾經認真的注視過他嗎?

「老」的意思,就是失去了人的注視,任何人的注視?    (注視)



是最後的時刻了嗎?是要分手的時刻了嗎?

老天,你為什麼沒教過我這生死的一課?

你什麼都教了我,卻竟然略過這最基本、最重大的一課?......

你仍舊只能用你們之間熟悉的語言,你說:

 爸爸,大家都在這裡了,你放下吧,放下吧。不就是塵埃野馬嗎?

不就是天高地迥,覺宇宙之無窮;興盡悲來,識盈虛知有數嗎?

......去吧,帶著我們所有的愛,

帶著我們最深的感恩,上路吧,父親你上路吧。

他的嘴不能言語,他的眼睛不能傳神,他的手不能動彈,

他的心跳越來越微弱,他已經失去了所有能夠和你們感應的密碼,

但是你天打雷劈地肯定:

他心中不捨,他心中留戀,他想觸摸,想擁抱、想流淚、想愛。

你告訴自己,注視他、注視他,注視他的離去,

因為你要記得他此生此世最後的容貌。

......八個小時過後,緞巾揭開,你看見了他的臉。

「不要怕,」有人說,「一定很莊嚴的,」

他顯得豐滿,眼睛閉著,是那種,你所熟悉的,

晚上讀古文的時候若有所思的表情。    (注視)



那撐傘的人阿,自己是戰亂時代的孤兒,委屈了自己,成全了別人。

兒女的感恩、妻子的思念,他已惘然。我們只好相信:

蠟燭燒完了,燭光,在我們心裡,陪著我們,繼續旅程。

    (冬,一九一八)


 


 



〈目送〉其實有幾個部分,總說是在寫人生。

幾個部分以寫親情的悲歡離合、紀錄生活歲月片角麟光的想法。



還是要說一次,還沒有到龍應台那個年紀,看她這本書,真的會很沈重。

她就像是一個開一門叫做「生死大問」

課程的教授,而我是修課的學生。每當講到深刻處,也就是一真插進心窩,

我感覺快要濺血了,她的文字卻還在敘述,她還沒有講完,不肯罷休。

於是我摀住耳朵,發現內心正歇斯底里地大喊:

「教授,我不想聽,你不要再講了。」

然而這時候在心裡的某個角落卻用理性而冷靜的聲音,就像龍應台書裡的文字一樣

,告訴你:「這些都是真的,你不得不接受,因為這就是人生。」

於是,書頁仍一頁接著一頁翻下去。

當然,這麼做,是需要鼓起勇氣的。



不論是她講兄弟、父母子女,或是親情、友情、愛情,

其實每個家庭的故事都不一樣,但總是有理可循的,也就是或朝著某個劇本回歸:

生老病死,或是聚散離合。

她文字中,我看到很多畫面,當然文字本身的功力一定有加成效果,

但是我要說的是,我彷彿看到了什麼:

在她描述她兄弟、她父母、朋友、子女的畫面下,依稀就是幾十年後,

我身邊的人的樣子。而我,將要經歷那些嗎?



歐我不敢想,我只能想到這邊,就是在眼淚尚未崩壞處暫止,

但是我的內心很明白告訴我:

是會有那麼一天的,你要好好準備,怎麼去面對。

在這之前,還是那句老話:孝順、珍惜、好好去愛。



我老爸其實不太看這種書,他的生活態度也不太會多想,所以這本書對他,

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來說,可能就是文人雅士在「無病做呻吟」。

該來的就是會來,你無法躲避,無從操心,你做在多,煩惱在多,

結果並不會因此改變。

我這種濫情派的狂想,或是自找憂鬱的因子應該是來自於我媽。

總之想到我爸,真的又有很多勇氣面對人生了。他真酷。



〈目送〉系列結束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認真看完。

以後碰到好書我可能都會這樣子打,算是為自己記錄些什麼,

就希望看的人喜歡囉。這篇真的是花我不少時間,唉呀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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