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戰要去大陸閱兵的事情在台灣鬧得沸沸揚揚，但對於留學在外的我來說，消息就是從臉書上看到新聞連結，還有女友在電話裡面抱怨給我聽這樣。比起從前一天24小時隨時轉開都可能看到新聞在討論重大政治議題，我們在台灣外面感受到的氛圍自然是弱了一些。今天下課時差不多五六點，也就是台灣時間早上八九點，正準備回家的時候，剛好在學校咖啡廳看到兩個跟我很熟的中國同學坐在一起盯著電腦螢幕，我以為在看運動比賽直播之類的，於是就湊了過去，才知道原來他們再看大陸閱兵的直播。
今年台灣人有15個，大陸人有16個，數量是差不多的，所以大陸人都會很羨慕我們以這麼少的人口比例，拿到這麼多數量的名額。除了比較熟的幾個人以外，我見面認得出來會，寒暄幾句的大概有一半左右。其中，我之前真的有稍微聊到兩岸問題的就是一兩個。不同於之前在打籃球時跟廣東人聊到兩岸問題對台灣獨立持支持態度，LL.M.同學們的態度就相對保守，有意避開提到「統一」或「獨立」的字眼，但是他們也會試著打探我們台灣人現在對於中國的認同感如何；相對地，我也會三番兩次地測試他們對於大陸極權統治（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封網路還有到處抓人）的想法。基本上，我的回答，不論是對中國人，或是其他的外國人，都會從台灣史觀的角度，也就是從台灣原住民如何從荷蘭、西班牙、明、清、日本一直到被國民政府等不是這片土地上政權統治講起，然後是兩岸分治近80年的事實，還有當時英國五月花移民到美國，但現在已經沒有美國人會覺得源於英國所以就是英國人的概念，告訴他們台灣人的認同與主體意識。更進一步說，如果不是有礙於中共軍事、經濟實力，台灣其實早已是一個獨立的國家，我想大家也都知道是怎麼回事。比起烏克蘭的狀況，雖然不盡相同，但也有類似的地方，我們再好一點點的地方，大概就是隔一個海峽吧？
回到閱兵直播現場，既然加入了，我就硬著頭皮跟著他們一起看，畫面只有一個，卻是投映在兩面完全極端的心屏上啊！對他們來講，看到兵容壯盛、井然有序，各式新型武器、旌旗蔽日，各國使節、軍隊前來共襄盛舉（以反法西斯為名？！），當然會發自內心地覺得「中國人民站起來了」吧！對於我來說，中共軍力越強，我內心當然是對台灣的未來越發擔心。中間稍微閒扯了一下大家歷史課本裡面寫的抗戰有多大的差異，當然，他們也知道課本的是假的（就像我們的課本所述也未必全部都是真的），他們也是讀過透過翻牆的網路資源的，我順便跟他們解釋了一下為何連戰去那邊閱兵大家有多麼不爽、為何不爽。邊假裝輕鬆地閒扯，其實內心是很波濤洶湧的，每一個閱兵畫面都讓我聯想到這些武器如果用在攻打台灣時斷垣殘壁的景象。後來我忍不住幽幽地說：「唉！你們能想像有一天，這裡面有一半的人、一半的武器用在台灣人身上的畫面嗎？」，以示我最委婉的抗議… 他們其實很識趣的，馬上回應我說：「放心啦！我們覺得打不起來的，沒有人會這麼沒有智慧。」
所以說，大家都不喜歡講政治，因為一講起來，因為立場的不同，朋友可能就做不成了。在政治上的勢不兩立，對照生活、文化上的共通還有相互影響，真是極大地矛盾。除了政治立場以外，中國同學的生活，很多時候就跟一般台灣學生沒有兩樣。比起其他國家的人，還有台灣人以外，不可否認地，中國學生是最好找話題聊的。娛樂、運動、求學、職涯，都可能有交錯的地方，更別說台灣學生從大陸受惠的網路資源例如托福、申請留學資訊，還有很多人喜歡上網看日、韓、美劇的盜版翻譯直播，還有運動比賽的現場直播。回家的路上，洗澡的時候，還有這兩天發呆的時候，我的內心一直激盪著。
為了兩岸問題，台灣從解嚴以後，紛紛擾擾地吵了二、三十年了，至今台灣仍然無法形成共識。是戰是和（是敵是友）？這完全是個假議題，大家都知道不可能，至少不應該有戰爭的選項。其實唯一的選項，就只有以中國為友。所以，真正的議題，應該是如何和中國做朋友？要做怎樣的朋友？
回到剛剛氣氛僵掉的那一刻：每一次挑戰他們對於言論自由管制的想法時候，其實都像是打在一團棉花上，例如他們會說知識份子大部分都知道如何翻牆，而不是知識份子的人基本上可能不需要翻牆，日子就已經過得很好了。我不禁思考，中國五千年下來，不一直是循著這樣的結構嗎？對他們來說，讓大家都知道，跟只有少數人知道，或許後者對社會所創造的總福祉更高（也就是河蟹文化）？在台灣，基本上什麼芝麻綠豆的事發生了，我們都會迅速知道、進而紛擾，而是否就因為知道，大家過得更不快樂？如果他們想要為了追求生活幸福而換取犧牲一些自由與不方便，如果我們願意為了追求靈魂上的自由而犧牲一些社會上安詳和諧的氣氛，誰能要求對方一定要承認自己過得比對方好呢？如何當朋友？要當怎樣的朋友？我想，第一步，就是坐下來，在以雙方是朋友關係的前提下（不要拿著槍砲指著別人），好好地跟對方聊聊自己，讓對方認識自己，但是不把自己的想法加諸在對方身上，要求對方成為自己，或貶低對方對於幸福的認知與對不同價值觀的取捨。如果願意多瞭解、尊重對方一點，傾聽他們重視什麼、在意什麼，那麼反過來，對方才也可能敞開心胸，傾聽你重視什麼、在意什麼。
國共這幾年在經濟、文化上的交流，反而激起了台灣人的危機意識與自我認同感，就是因為對方根本不在意台灣人民重視什麼、在意什麼；但，反過來說台灣人在國際上的地位越來越困難，是否也因為我們整日遮住眼睛、摀住耳朵呢？以為我只要大喊我要什麼、我不要什麼，國際社會就會像台灣搶選票的政客，你要什麼就給什麼呢？想要追求某些東西，就必定得失去某些東西的。為了達到更美好的理想，現在忍一下，就會過去的。想著想著，我對跟著大陸同學一起看閱兵這個令我耿耿於懷的偶發事件，也就稍微放下了一些了。
PS. 連戰就滾去中共當強國人吧！沒人攔你。
留言列表
留學 (6)